金汝平：2021年 荒唐言 10

2021年 荒唐言 10

金汝平 

土匪死在落草山。算命先生打算盘。大蛇蜿蜒西游去，装满火药的毒鸟，倒悬空中。

吃酒提前十分钟，开会迟到半小时。这就是他多年来改不掉也不屑改的怪癖啊。

提着斧头去砍柴，山上晃动羊脑袋。大树挺立小树倒，乘风破浪杀回来。

谁说躺平者放弃努力？不，躺平者正在努力躺平。躺平绝非轻而易举之事啊。你给我们躺平看看？任凭存在巨轮碾压轰鸣而过热血泼溅？

在一屋子的烟雾腾腾里，感悟一生中的迷雾重重。早晨，你好。你好，早晨。你到底是谁？又是哪个法官判决你，不能再做黄梁梦。两个空荡荡的黑洞，就是你曾目空一切的眼睛吗？

眉清目秀的猫。肥头大耳的猪。独步荒原的狼。盘踞深山的虎。穿过人间哈哈镜，留下自己的倩影。

山在虚无缥缈间，人在蛇神牛鬼中。

那逆流而上的红帆船，劈风斩浪，还有那火的磅礴铁流中，永远冲锋再冲锋的童子军！

第二次战役之前，他就精心策划着第五次惊心动魄的大决战。或者它胜得悲壮，或者它败得凄惨。

写不出好的作品，这就意味着"作者之死"。而当他内在的天才又被唤醒，钢笔喷射的热血，四处泼溅，一个死人，就生机勃勃活在我们面前。祝福他吧。

青青草地泥土香，小姑娘坐在牛车上。

冰天雪地中，我们翻过火焰山。而你每天爬着擦地板。终于擦去金甲虫蜿蜒的足迹。诸神将死未死，你可能擦净那电闪雷鸣的九重天？

光着肚皮晒太阳，西天来了牛魔王。

枪手就是要不断射击，和尚就要不断念经。哪怕他念歪了嘴，经也袅袅飘散在毛毛雨杨柳风中。雪压昆仑飞鸟尽，饮酒只需花生米豆腐干。翠花快点上酸菜，雄狮百万下江南。但和尚还在念经，一个美艳小尼姑淡红一笑如千年幽灵！

拒不退出舞台，是为了完成最后的表演，悲壮的表演。但观众早已走散，椅子空空如也。

自己说话自己听，鬼火闪烁亮晶晶。自己写诗自己看，水调歌头菩萨蛮。

你有所发现，他有所发明，我，坐在一百年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。打着呼噜的幸福猫啊，又喷吐一串梦呓，喷进血色黄昏迷茫的鸟啼里。

语言的黄金，语言的青铜，被时间的强盗抢劫一空。诗人，你只残留一件赤裸裸的短裤了！在时代的暴风骤雨中，摇摇欲坠。

埋在故纸堆里必溃烂。吾已横跨乌有乡的害群之马，四处乱窜！

抓住一把风，扔进更大的雨中。

牛梦牛。马梦马。黄河滚滚浪淘沙。红日高悬黑木崖。烧死三只大王八。

逃啊逃，有人钻进深山尼姑庵。追啊追，磨烂高根鞋的娘子军，挥舞大铁锤。黑枪一击而中。但空气没有心脏，癌，疾速地穿梭于每个人的血肉中。

鬼怪妖魔都不怕，只为看见那密布星空的十字架！

当八月的玉米茁壮拔节在平原铺成绿色激荡的海洋，我们这些穿花格衬衣的侏儒，被淹没之前，还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笑声。笑什么？麻雀不懂乌鸦懂。天边吹来黑旋风。

黄昏，是个迷人的圈套。我们沉陷其中。为冷血的枯树上的蜘蛛网，奉献一种飘飘欲仙或生或死的舞蹈。

灾难还没有来，但对灾难的预感就摧毁了他。

一个被自我幻觉中的子弹击毙的人，给我们留下什么样的尸体？时间阴冷无声。那春花与青草的纠缠，被埋葬于轰鸣的亢奋的挖掘机下。谁用戴着口罩的第三只眼，才望见我们的精神残骸，手牵手肩并肩无边无际。

只有粉身碎骨的人，才能脱骨换胎。

一种致命的癌隐匿于他的血肉中。让他把一切事都推迟到末日那最后一天。

 点燃火的人，终把自己烧成灰。这灰里隐匿生死的奥义。

空空酒杯不空空，石头里蹦出孙悟空。 

一个更年期的美妇人，歇斯底里。看见更年期的丈夫在虚无之树吊死，她更加歇斯底里，狠狠揉搓他那摇来荡去的矮胖尸体。

细皮嫩肉星期三，下酒切开豆腐干。肥头大耳星期五，喝着绿茶斗地主。一座坍塌的宫殿，幽幽飘荡小公主的笑声。另一个沙漠古城，暴烈擂响急促的马蹄。我们要天天快乐。不，天天极乐！

走上去，走下来。那黑三角小阁楼的楼梯上。你遇见的每个人。都用三角眼瞪你！瞪着你，走下来，走上去。咽一口气，出一口气。当你渐行渐远如一个鬼魂，他们一排排歪倒在黑三角的妖花丛中。

远行不如梦游好，高高山上摘樱桃。遍地钉子，扎进你的赤脚，那银白月光明晃晃，你，还抱着大熊猫，蹦蹦跳跳。

金光闪闪地沟油，羊头猪头排成行。

死在黄昏的金牧场，那一条皮包骨头的小黑驴，如此安祥。

当潘金莲的一只绣花鞋，被遗弃在宋代的迷宫，我们就开始朝天堂的伟大远征。而东郭先生对南郭先生的歌唱嗤之以鼻，南郭先生对东郭先生的舞蹈也两眼朝天。

一帮草寇望神仙，神仙云中舞蹁跹。

黄昏的马，口喷鲜血。倒在群山之下。逆黑旋风而行的，是多少喘不过气的牧羊人。

一生烂在手机里，朋友圈都是好消息。升官发财换老婆，教授用刀宰书记。

他用真理的哭丧棒。敲响一百个村庄的丧钟。无人领会他那皮笑肉不笑的笑，还有一曲悲歌，在风中。飘啊飘。

金汝平，诗人，评论家。出版有《乌鸦们宣称》等三部诗集，著有长篇散文诗《死魂灵之歌》，箴言体随想录《荒唐言》，评论《诗及诗人的随想》，《写作的秘密》等多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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